前几天，写过两篇关于农村封建迷信和所谓玄学的文章（文章链接：在农村，封建的根比庄稼更深，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？），引起了一些读者争议。
当我说农村封建迷信重的时候，他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。
当我批驳科学的尽头不是玄学的时候，他说玄学不等于迷信。
总的意思就是说我等凡人不懂，就不要瞎写。
说实话，如果不是了解过我还真不敢写。
在不久前，自己还算了一卦：一个唯物论者给自己算了一卦
我还没接触马列毛之前，也像无数迷茫的人一样，沉迷过易经八卦、八字、风水、紫微斗数、玄学算命。
试图在生辰八字里寻找自己的人生为何坎坷重重，在风水命盘中解释贫穷的原因。
以为人生的苦，是因为命格不强、五行不合、祖坟没埋好，而不是社会结构、不是社会运行逻辑与人的剥削关系。
玄学给人的最大诱惑，就是它替你回答所有难以承受的问题，却又温柔地告诉你：别挣扎，你命该如此。
但玄学从来不告诉你，谁在瓜分土地、垄断资源、控制工厂；它只告诉你“命里有时终须有，命里无时莫强求”。
它让你认为贫穷是天意、压迫是宿命、社会是不变的，它唯一教给你的，是如何优雅地认命。
只有马列毛，才说苦难不是天注定，而是阶级的结果；压迫不是命运，而是社会运行逻辑的安排；一个人活得艰难，从来不是因为生辰八字，而是因为剥削体系、生产关系和统治秩序。
只有马列毛说，命运不是写在八字里的，它写在人与人的关系中，写在土地、工厂、资本流动的利益版图中。
你为什么受苦，不是因为你“八字轻”，而是因为有人踩在你身上向上爬；你不是输给了五行，而是输在了阶级。
玄学教人低头，而马列毛教人抬头。
玄学的起源：
易经八卦、八字、风水、命理，这些东西的源头并不神秘，也不是生来就带着迷信色彩。它们最初属于一种很朴素、接地气的生存智慧，是农耕文明在长期劳动中形成的自然观察与社会经验。
风水中讲的“藏风聚气”“依山傍水”，并不是玄乎其玄的龙脉之说，而是一种对地形、风向、水源、日照的理性判断。
房屋若建在低洼湿地，会长年潮湿生病；坟地埋在山崩之处，会引起土崩水毁，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经验。
从这个角度看，它本质上是早期地理学、环境学甚至建筑学的雏形。八字命理看似谈五行阴阳，其实是把出生时间与节气、气候和人的生理特征对应起来，比如冬天出生的婴儿容易畏寒、脾胃虚弱，春夏出生者多喜动、体火旺盛，这不是神话，而是观察。
然而，随着封建制度和阶级社会的形成，这些经验知识逐渐脱离生产生活，被重新包装为“天机”“天命”，变成统治阶级手中的精神工具。
统治者不需要人人懂天象，只需要人人相信——皇帝是天选之人，贫富贵贱是命中注定，反抗是逆天而行，必遭报应。
从此，命理学由“解释自然”变为“解释社会秩序”的工具。汉武帝设立太史令、唐宋设司天监、明清建立钦天监，这些机构表面上负责观星历法，实质是服务王权合法性、通过天象解释政治变动。
例如宋朝天文官上奏说“五星聚房，主生圣人”，结果赵匡胤就顺势黄袍加身。明朝刘伯温对朱元璋说“江山代有定数，龙脉在此”，不只是风水，而是政治话术。
同理，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”这句话之所以震撼，就是因为它打破了命定论，把人从“命”推回现实阶级斗争。
与此同时，民间风水师、算命先生也并非只是替权力服务，他们还承担了另一种作用——转移底层情绪，把矛头从制度挪向命运。
一个农民失地，不会去问地主为何霸田，而会被告知“祖坟冒青烟才有财运”；一个穷人一生劳苦，会被算命人劝说“命里无财求不得”。
于是，穷不是因为被剥削，而是因为命不好；反抗不是社会正义，而是“逆天”，下场凄惨。这种思想，比刀剑更有效，因为它让人自愿接受现实。统治阶级无需每天压迫你，只需让你相信“命”。
然而这套体系之所以流传千年，不只是靠欺骗，它确实保留了某些真实的部分。风水讲水流方向、水患规律，在古代没有水文地质学的时候确实有用。
命理讲人的性情与环境关系，也符合某种统计经验；阴阳五行虽然不是现代科学，但它让古人形成了整体性思维，看待自然是连成一体的，而不是孤立的。
这也是为什么现代很多人一边否定迷信，一边又在无奈的时候悄悄去算命，因为它比冰冷的现实更能给人解释和慰藉。
问题在于，当命理和风水从经验变成“宿命”，从工具变成“信仰”，它就不再是智慧，而变成了一种精神牢笼。
它让人倾向于向命运妥协，而不是向现实争取；它鼓励忍耐，而不是改变；它把社会结构的问题，转化成个人命运的问题。
一个真正可怕的社会，不是有人算命，而是每个人都觉得命运无法改变。这样的观念，恰恰是统治阶级最希望看到的。
但是，如果只是停在“揭穿迷信”层面，还远远不够。历史上，无数人都曾批判风水八字，却依旧没有改变它存在的土壤，因为它真正的根，不在符咒、阴阳和五行里，而在现实生活的压迫与不确定。
在一个人无法掌控命运、无法决定未来的社会里，命理就会重新流行；在社会焦虑加深、阶层流动堵塞的时候，人们就会重新相信“天命”，因为他们在现实找不到出口，就只能向虚无寻求解释。
越是底层，越是无力，越容易相信命；越是接近权力中心，越把命理变成统治术。这不是迷信的胜利，而是不公现实的胜利。
历史无数次证明，当社会缺乏对现实的解释力时，命运论就会卷土重来。
明末天灾人祸不断，饥荒遍地，朝廷还在做法事求雨，农民起义风起云涌，统治者却忙着修皇家陵墓、请风水先生调整“龙脉”；
清末国运衰败，慈禧重修颐和园、请堪舆师看陵寝风水，试图用祖坟稳住江山。当时也有人反对，有知识分子骂这些是“荒唐之术”，但这些声音改变不了什么，因为土地兼并、赋税沉重、列强压境的现实，已经把人压得无路可退。
当人没饭吃时，他就会相信命理，不是因为迷信有多强，而是因为现实太绝望。这一幕，在今天也并未消失。
很多人以为21世纪科学昌明，这些东西应该消亡，但事实恰恰相反，越是在经济下行、就业困难、年轻人焦虑抑郁的时候，星座、塔罗、八字、风水直播、改名改运，反而变成热门行业。
有的人想知道自己努力有没有用，有的人想知道婚姻有没有希望，有的人被现实击败，需要一个理由继续活下去。所以算命并不是封建残余，它是现实焦虑的镜像，是不平等的现代社会中，人们寻找确定感的方式。
也正因为如此，如果一个社会只是一味否定八字风水，而不给人真实的尊严、希望与改变命运的通道，那它等于是在拔掉病人的拐杖，却不给他修好双腿。
真正改变命理迷信的方式，从来不是喊“科学万岁”，而是让人活得有掌控感，有改变的可能。只要底层仍看不到希望，只要财富与权力依旧掌握在少数人手中，只要现实告诉他们“努力也无用”，风水命理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。人不是真的相信风水，而是他们不相信现实会公平。
如果有一天，一个普通人可以靠劳动得到尊重，可以生病有保障、失业不绝望，可以凭努力改变命运，不再需要山头水脉保佑、不再需要祖坟风水庇护，也不用求命理先生说句“你会好起来”，那时风水八字就会自然回归它原本的位置——成为一种文化、一种历史、一种古人的思想方式，而不再是现实的枷锁。
所以，风水八字不只是该被清算的对象，真正值得质问的是：为什么今天的人依然愿意相信命运注定？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相信风水，不愿相信社会公平？为什么祖先的坟比自己的未来更重要？当我们愿意面对这个问题，命理才会失去它作为麻醉剂的力量，重新变回一面镜子，照见历史与人性，而不是锁住人们的脚。
「 支持乌有之乡！」
乌有之乡 WYZXWK.COM
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。
帮助我们办好网站，宣传红色文化！
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，订阅乌有之乡网刊微信公众号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