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九二七年的秋风,是冷的,是浸透了血腥味的。
长沙城下,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刚刚拿起武器的农友、矿工,在我“攻打长沙”的命令下,倒在优势敌人冰冷的机枪阵地前。
失败了。又失败了。
我这一生,似乎总是在品尝失败的苦酒。从“二七罢工”工人的血,到“马日事变”农民的头颅,我们先是丢掉了“工”,再是丢掉了“农”。现在,我们想拿起“枪”,可这“军事起义”,转眼也几乎被碾得粉碎。
失败的残兵聚集在文家市。不足千人,人人带伤,士气沮丧到了极点。空气里弥漫着死亡和绝望。
而比绝望更可怕的,是“命令”。
共产国际的命令,中央(秋白同志)的命令,依然如雪片般飞来:“继续攻打大城市!”
我攥着电报,手在发抖。是冷?是怕?不。是愤怒。
攻打?拿什么去打?拿这不足千人、饥寒交迫的“残兵”吗?长沙,那是一座钢铁的城,是敌人的心脏。我们这点人马,这点武器,再去打,不是革命,是“送死”!是把我们最后这点革命的火种,往冰水里扔!
我看着地图,看着湖南、江西边界那片连绵起伏的罗霄山脉。
那一刻,一个念头在我心中疯狂地滋长,一个“离经叛道”的念头。
“不打了。”我在会议上说。
“我们,上山。”
那一瞬间,我看到了同志们眼中的震惊、怀疑,甚至是不齿。
“上山”?在那个年代,这个词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“逃跑主义”,意味着“落草为寇”,意味着“山沟里的土匪”。我们是无产阶级政党,我们是靠“工人”的,怎么能钻进“鸟不拉屎”的山沟?
他们不懂。他们不懂一九二七年的中国,白色恐怖的刀,已经悬在了每一个革命者的头上。城市,已经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。
这是我一生中,第一次,也是最重要的一次,在“军事”和“政治”的根本路线上,公然“违抗”了中央的“教条”。
我没有别的选择。我不能抱着那些写在“书本”上的指示,和我的同志们一起去死。我要“实践”,我要“活路”。
我不知道山里有什么,我只知道,山里有“缝隙”,有敌人统治的薄弱地带。我们必须先“活下来”。
我问自己,也问这支疲惫的队伍:我们这支“兵败”的残兵,真能在这山沟里,点燃那“燎原之火”吗?
我没有答案。我只知道,我们必须走下去。
第一章:组织铸魂——“党指挥枪”与古田会议
井冈山,是“活路”,也是“绝路”。
我带上山的这支部队,名叫“工农革命军”,可它的内里,却是“乌合之众”。有农民,有矿工,还有大量的俘虏兵。
他们的问题,不是“打不赢”,而是“不想打”。
军阀习气、流寇思想,像瘟疫一样弥漫。今天张三开小差,明天李四就敢哗变。有些军官,甚至还在打骂士兵,克扣军饷。
这支“枪”,锈迹斑斑,而且它不听“指挥”。它不听“党”的指挥,它只听“钱”和“官”的指挥。
我痛心疾首。这样的军队,别说“打天下”,连“活下去”都是奢望。
我们必须动“外科手术”。
一九二七年,在江西永新的三湾村,我下了狠手。这就是后来的“三湾改编”。
我宣布:缩编。把一个师,缩成一个团。
更狠的,在后面。
我宣布:“支部建在连上。”
什么意思?就是从今天起,这支军队的最小单位“连”,必须建立“党支部”;排有“党小组”,班有“党员”。连队的最高长官,不再是“连长”,而是“党代表”。
这是在“夺权”。是在从“旧军官”手里,把这支军队的“指挥权”给“夺”过来。
同志们不理解,军官们更是怨声载道。
我拍着桌子对他们吼:“你们要搞清楚!我们为什么要打仗?是为了升官发财吗?不是!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穷苦人!”
“党支部建在连上”,这是“党指挥枪”的“神经末梢”!
我不要“党”只是一个“漂”在军队上空的“口号”,我要“党”像“血液”一样,渗透到军队的每一个“毛细血管”里。我要让每一个伙夫、每一个马夫都知道,他们为何而战。
这,是这支军队“组织形式”的“重生”。
但是,“形式”有了,“灵魂”却还在挣扎。
一九二九年,红四军内部爆发了我有生以来最激烈的“争论”。这次争论的对象,不是敌人,而是我最亲密的战友——朱德、陈毅。
核心是什么?红军到底是什么?
在他们看来,红军就是“单纯打仗的”。他们要的是“军事观点”,是“职业化”。他们认为“政治”是“政治”,“军事”是“军事”。
我,愤怒了。
如果红军只是“单纯打仗的”,那我们和“白崇禧”、“何应钦”的军队,有什么区别?如果红军只是“单纯打仗的”,那我们和历史上那些“流寇”,又有什么区别?
我病了。气病的。我甚至一度“落选”了前委书记。
那是我在井冈山最孤独的时刻。
我必须把这个“灵魂”的问题说清楚。
于是,有了一九二九年的“古田会议”。
在古田的那个小祠堂里,我一字一句地写下了《古田会议决议》。
我告诉全党、全军:红军,绝不是“单纯打仗的”。
红军,是“一个执行革命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”!
红军的任务,除了“打仗消灭敌人”,更重要的是“宣传群众、组织群众、武装群众”。
我痛斥了军队内部的“极端民主化”、“非组织观点”,更彻底地肃清了那种“旧军队”的“流寇思想”。
“古田会议”,是“思想建党”,是“政治建军”。
如果说,“三湾改编”重塑了这支军队的“肉体”;那么,“古田会议”就彻底重塑了这支军队的“灵魂”。
从那一天起,我知道,这支军队,将不再是历史上的任何一支军队。它是一支“新型的人民军队”。它有了“魂”。
第二章:军事破局——“十六字诀”与“星星之火”
“灵魂”有了,但“生存”的难题,如泰山压顶。
蒋介石的“围剿”来了。一次比一次凶狠。
敌强我弱。他们是“几万人”,我们是“几百人”、“几千人”。他们是“大铁锅”,我们是“小瓷碗”。
“硬碰硬”?那是“以卵击石”。
怎么办?
我的战友们,那些从“黄埔军校”毕业的同志们,他们脑子里装满了“苏联教材”和“阵地战”。
可我,装的是井冈山的地形,是“孙子兵法”,是老百姓的“土话”。
在“反围剿”的实践中,在一次次“血的教训”中,我总结出了我的“白话文”战术:
“敌进我退,敌驻我扰,敌疲我打,敌退我追。”
这“十六字诀”,在那些“军事专家”看来,简直是“上不了台面”的“土匪战术”。
“退”?这是“逃跑主义”! “扰”?这是“偷鸡摸狗”!
他们不懂。这十六个字,是“马克思主义”和“井冈山地形”结合生出的“孩子”。
它的核心是什么?是“放弃地盘”。是“不以一城一地得失为重”。
那些“大城市”,那些“县城”,是“包袱”。谁爱要谁拿去。我们的目标,不是“保卫地盘”,而是“消灭敌人有生力量”,并且,“保存自己”。
人,比地,重要。
但这套战术,有一个“命门”。它必须依靠“人民”。
没有农民当“向导”,我怎么“退”入深山? 没有农民送“情报”,我怎么“扰”得敌人睡不着觉? 没有农民“掩护”、“补给”,我怎么“打”,怎么“追”?
这套战术,和“人民战争”的汪洋大海,是“血肉相连”的。它一天也离不开“人民”——而“人民”为什么帮我们?这,就是“土地革命”的功劳了。
解决了“战术”,我还要解决“战略”。
一九二八年,井冈山最困难的时候,敌军围困万千重。党内,一股“悲观主义”在蔓延。
他们问我一个最诛心的问题:“红旗到底能打多久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刀,插在我的心脏上。我必须回答。
我不能用“口号”回答。我必须用“逻辑”回答。
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,我写下了《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?》。
我告诉他们,红色政权能存在,不是因为“我们强”,而是因为“敌人弱”。
弱在哪里?弱在“不统一”。
中国是“半殖民地半封建”社会。帝国主义和国内的军阀,在“混战”。蒋介石,和冯玉祥、阎锡山、李宗仁,他们永远不可能“铁板一块”。
这就是“缝隙”。
我们的红色政权,就是长在这些“军阀混战的缝隙”里的。
他们今天“混战”,我们就“发展”;他们明天“联合”起来打我们,我们就“收缩”。
我们,是打不死的。
一九三零年,悲观的情绪再次抬头。
我必须给全党,给这支在黑暗中摸索的军队,一盏“灯塔”。
我写了那封长信——《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》。
我告诉他们,“高潮”是“必然”的。胜利,是“必然”的。
但是,“低潮”是“现实”的。
我们现在,就是“星星之火”。我们的任务,不是在“冬天”里去“幻想”夏天。我们的任务,是“忍耐”,是“积蓄力量”,是去“准备”高潮的到来。
这是一种“哲学”上的乐观,更是一种“战略”上的清醒。
我坚信,这火,虽小,但它终将“燎原”。
第三章:经济引擎——“打土豪,分田地”
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:农民,凭什么要“冒死”支持我们?
我们红军,要吃饭,要穿衣,要子弹。这些,从哪里来?
答案,只有两个字:“土地”。
“打土豪,分田地。”
这是我们“红色政权”的“经济基础”,是这台“战争机器”的“发动机”。
这绝不是“施舍”。这是一种“利益捆绑”。
千百年来,中国的农民,第一次“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”。
当他拿到那张“田契”,当他知道这块土地属于他自己时,他的“政治觉悟”就“觉醒”了。
红军的“战斗”,和农民的“利益”,彻底“挂钩”了。
“保卫胜利果实”——这句口号,成了农民参军、输送情报、缴纳公粮的“最大动力”。
他们不是在“保卫”我们,他们是在“保卫”他们自己刚刚分到的“田”。
但是,这个“分田”的政策,又是一场“血的教训”。
党内的“左倾”同志,他们高喊着“见富就杀”,“地主不留”。他们以为“越左越革命”。
这是“疯狂”的。
这把“中农”推向了敌人,把“富农”变成了死敌。我们把自己“孤立”了起来。
我必须去“调查”。我不能在“房子”里想当然。
我去了“兴国”,去了“寻乌”。我召开了大量的“调查会”。我和农民睡在一个炕上,我问他们,家里几口人?几亩地?是“富农”?还是“中农”?
在实践中,我摸索出了那条“务实”的土地政策:
“依靠贫雇农,联合中农,限制富农,消灭地主阶级。”
我们不是要“消灭”所有的“富人”。我们要的是“团结”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。
如果说,“古田会议”解决了“军队的灵魂”;
“游击战”解决了“军队的生存”;
那么,“土地革命”,就解决了“军队的根基”。
有了“根”,这支军队,才真正“扎”在了中国的大地上。
第四章:至暗时刻——“左倾”教条与“毛委员”的失势
讽刺的是,真正给我带来“灭顶之灾”的,不是蒋介石。
蒋介石的前四次“围剿”,在我那套“十六字诀”和“诱敌深入”的战术面前,一次又一次地“失败”了。我们缴获的武器,越来越多;我们的根据地,越来越大。
我们,在“赢”。
而我的“至暗时刻”,来自“内部”。
来自那些从“莫斯科”回来的,喝过“洋墨水”的,满口“苏联经验”的“同志”——王明、博古。
他们夺取了中央的领导权。
他们看我,看我搞的“游一击战”,看我搞的“土地调查”,全都是“错”的。
他们给我定了“罪”:
“游击战”是“逃跑主义”;
“诱敌深入”是“机会主义”;
“在山沟里打转转”,是“狭隘的农民意识”。
他们迷信的,是“苏联经验”,是“城市中心论”,是“正规战”,是“阵地战”。
一九三一年,“赣南会议”。
他们,剥夺了我的军权。
我,不再是“总政委”。我成了“病人”。他们把我“边缘化”,让我去“乡下养病”。
那是我一生中,最痛苦,最孤独,最黑暗的三年。
我不是“怕死”。我怕的是,眼睁睁地看着“革命”去“死”。
我在乡下,听着前线传来的“战报”。
博古,还有那个德国“顾问”李德(奥托·布劳恩),他们开始指挥了。
他们放弃了我所有的“正确”战术。
敌人来了,他们搞“御敌于国门之外”。 敌人修“碉堡”,他们也修“碉堡”。
敌人打“阵地战”,他们就用我们这支“小米加步枪”的军队,去和敌人的“飞机大炮”打“阵地战”!
这是“自杀”!
我心急如焚。我写信,我建议,我哀求。
但,我是“病人”。我是“机会主义”的“毛委员”。
没人听我的。
“第五次反围剿”开始了。
那不是“反围剿”,那是一场“屠杀”。
我眼睁睁地,听着我亲手在“三湾”和“古田”锻造出来的那支“新军”,在“李德”的图纸上,在“博古”的“教条”指挥下,被敌人一口一口地“吃掉”。
瑞金、井冈山……我们用鲜血建立起来的“红色政权1.0模型”,被他们,被这群“马列主义的手电筒”——只照别人,不照自己——给“彻底打烂”了。
一九三四年。我们,输光了。
我们,必须“逃”了。
这就是“长征”的起点。
它不是什么“北上抗日”的“战略转移”。它的起点,是“第五次反围剿”的“彻底失败”,是一场“大逃亡”。
我跟着这支溃败的队伍,一起上路了。
尾声:遵义的“重生”——“实践”对“教条”的胜利
“逃亡”的路上,依然是博古和李德在指挥。
他们,还在用“图纸”指挥“逃命”。
直到“湘江”。
湘江之战,那不是“战斗”,那是“渡劫”。
我们被敌人堵在了江边。敌人的飞机、大炮,在我们头上倾泻。
“左倾”路线,还在命令我们“保护”那些“坛坛罐罐”(印刷机、X光机)。
我们像“靶子”一样,在江水中被屠杀。
那一战,红军,从八万六千人,锐减到三万余人。
湘江的水,是红色的。
这“血”的代价,这“血”的“唤醒”,终于让所有人,让恩来、让朱德、让洛甫……让所有还活着的人,彻底“清醒”了。
他们清醒地认识到:“苏联教条”走不通!“李德”不行!
他们,终于想起了我。想起了这个“养病”的“毛委员”。想起了我那些“土”得掉渣的“游击战”。
一九三五年,在遵义。
那间小小的阁楼里,吵翻了天。
但,那不是“政变”。那是“实践”在“纠错”。
那是中国共产党,第一次,在“组织”上,摆脱了“共产国际”的“遥控”。
那是我们的党,第一次在“血的教“训”面前,“断奶”了。
我们,自主地,选择了自己的“领袖”。
这不是“我”毛泽东的胜利。
这是“毛泽东的实践路线”(1927-1931),对“左倾的教条路线”(1931-1934)的,一次“全面胜利”。
我拿回了“指挥权”。
当我带领这支不足三万的“残兵”,再次踏上征程,翻越“娄山关”时,西风烈,残阳如血。
我胸中,是无尽的悲凉,也是无尽的希望。
我写道:
“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。”
“真如铁”——那是湘江的“血”,是“左倾”路线的“代价”,是蒋介石的“围剿”。
“从头越”——那是“遵义”的“重生”。
我们,丢掉了一手建立的“根据地”,丢掉了所有的“包袱”。
但,我们赢回了“正确路线”。
我们,赢回了“灵魂”。
我带着这支“残兵”,走向茫茫的黑夜。我不知道明天在哪里。
但我知道,只要“路线”对了,只要这支军队的“魂”还在,这“星星之火”,就一定,一定可以,
燎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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